明伦书院2014“穿越罗布泊,探访古楼兰”活动后记
“时光挥一挥手,大海就成了荒漠。”?xml:namespace>
当周新伟老师反复念叨这句话的时候,我沉默了;
当立足在荒凉得犹如月球表面的罗布泊荒原,眯着眼扫视阳光下泛白的盐碱湖盆,有根有据地在头脑里复原千年前这一片波光粼粼、渔舟唱晚的大海时,我无语了;
当置身于楼兰故城,在举世闻名的“三间房”阴影里躲避烈日炙烤、抚摸沙堆里横七竖八的胡杨木料,清晰地知道这里曾经是西来万里丝路即将进入汉唐的最后一个绿洲,那些高鼻深目的商旅和春风当垆的胡姬、行色匆匆的天竺高僧和东土大德、层出不穷的争夺与阴谋……就在眼前风沙弥漫的荒原展开时,我的思维,逐渐如波纹般慢慢扩散……
丝绸之路,这个显赫无比、被身怀各种动机的各色人群添油加醋炒作的概念,追根溯源,其载体是玉石之路、香料之路、番茄石榴之路、葡萄天马之路、茶叶瓷器之路、羊皮卷和活字印刷之路、阿拉伯数字和太极八卦之路、《金刚经》和《古兰经》之路……
抽丝剥茧,其本质不外是一条信仰之路、商业之路、发明之路,或者从更高层面来概括:文明交融与发展之路!
任何文明,都离不开人的原创;在此基础上,任何文明的发展,都离不开精神熨藉和物质满足的双向推动。
在信仰的旗帜下,不管是追逐千辛万苦的利润还是追逐唾手可得的利益最大化,其本质就是人类从古及今挥之不去的核心发展动力——利益;以宗教的名义——不管是拜火教、基督教、大乘佛教还是伊斯兰教——经年累月构建和神灵对话的教堂、清真寺、寺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那些留存在广袤大地数不清壮丽而凝固的断垣残壁就是明证。
梳理其间一以贯之的线索,财富的增殖、财富对塑造文明的反作用力却往往被我们忽视。
迄今仍有相当多掩耳盗铃的思想自以为是地以为仅凭虔诚的信仰、仅凭匍匐在地的敬畏就能够浇筑起亿万心灵的终极归宿和万里的自由和繁荣,这,绝对是隔岸观火,也绝对是隔靴搔痒、纸上谈兵。
此刻,我不由想到,《周易》说:“崇高莫大乎富贵!”、“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
丝路上东来西往的商旅,天山南北丰厚的宝藏,东方和西方水乳交融的需求默契,共同将文明推向一次又一次的进步和温暖。这一切,如果避而不言人性深处逐利的驱动是不可想象的!
在这个层面上理解丝绸之路,至少我个人认为就可以让我们逐渐靠拢事实的真相,就可以让我们正确看待中原文化和外来文化在文明交汇路口的博弈,亦即客观理解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相互依存相互补充的历史密码。
我们必须清醒地知道,创造普世的人类大同,中国文化绝不是一支独大,一定要海纳百川,取长补短,一定要尊重和学习异族文明,一定该对非我族类的文明抱有应有的“温情与敬意”、“同情与感恩”。
我时常痛苦地想到,中国传统文化里惯性极强的阴阳正反思维,某些时候用它巨大的能量禁锢着我们的行动、束缚着我们的手脚,非有外来文化新鲜的冲撞不足以刺激和升级固有的思维定势。
例如,“何必曰利”是孟子植给后人一道难以置喙的先验禁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成为国人无可争议的谋生宪法,“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深刻形成了咱们这个民族怎样看待名利、看待财富和道德辩证关系的紧箍咒。
但,生活在中亚的游牧民族却丝毫没有这类教条和成见,在他们看来,“天下熙熙”,无非是吃穿二字;“背井离乡”,莫不是求财求生。
烈日黄沙,马帮驼铃,无意中铺就了一条皑皑白骨堆积起来的万里长路;战争与和平、秩序与分裂,逐渐趟出了一条人类追求光明追求理想的天堑通途。
难以设想,没有中亚游牧民族血液深处那种藐视清规戒律的务实,没有粟特商人、威尼斯商人前赴后继的敛财冲动,没有沿路各个绿洲国家、各个强大汗国对贸易发展和脱贫致富的真切渴望,仅凭中原峨冠博带,仅凭弦歌不绝,就能开辟这样一条“天下第一路”!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登上二十一世纪的火山顶,远眺过往五千年烟花荼靡,我们,难道还自甘徘徊在欲说还羞、掩耳盗铃的义利之辨的窄门?
尤其,在仔细体会总书记立志打造崭新丝绸之路的战略决策背后所蕴藏的重大历史机遇的当下,我们,这群承上启下、身体和心灵和列祖列宗知行范式渐行渐远的龙子龙孙,温水里渐渐麻痹退化的责任承担者,到底应何去何从,应如何进退取舍,如何去伪存真,去粗取精,拿来主义,个人愚见,必是一个决定个人在历史坐标中精确定位的关键考量;
我们不仅可以乐观地断言:丝绸之路上曾经辉煌一时的焉耆、楼兰、米兰、伊吾、鄯善、高昌、车师、尼雅、于阗……这些珍珠般的绿洲,必将再次焕发新的生命、新的光荣!
也一定能够在可以预见的明天,看到石油、天然气、和田玉、蜜蜡、华为手机、《论语》《道德经》《孙子兵法》在这条古道的车如流水马如龙!
人到无求品自高,我命在我不在天!
——谨以此点滴心得,献给同行罗布泊的战友、同行楼兰故城的兄弟姊妹、以及自始自终如影随形的我们尚不能觉知的多维时空里那些幽暗、善良、真诚的灵魂!